记得有一次上课前,聊赖翻着手机,突然一位高中同学群发了一张我的小时照片。照片是存在QQ相册的,我便打趣着破骂“你怎么视奸我”,也要雄心翻他的QQ空间。翻到末尾,一个稚嫩的小孩竟映入眼帘。顿时有了些许不知所措。在感慨一个人变化之快时,不禁也陷入惶恐。原来,我们都已经独自熬着成长的风雪,踩着时间的脚印,走了这样的长,也踏上了从此截然不同的人生。
不知何时,我似乎变得开始害怕回望过去。在时间长河对岸的那个我,是不是也早已不再是我。犹豫颇久才打开自己的QQ空间。过去的自己又是怎样的生活呢?时光总是这么残酷,戏谑着将一个人的风霜雨雪骤然压缩为一个截断面。而此刻,我的过去便与我隔着一个屏幕。一个我在外面,偷偷看着另一个我循着时间的踪迹不断向我走来。这种感觉,也许就叫偷窥自己,对吧?
原来,那个我可以做到默默为自己加油;原来,那个我可以绞尽脑汁憋出这么干枯的辞藻;原来,那个我真的会每天都把小情绪发在空间,单纯又傻瓜;原来,那个我也是多愁善感,愁着离别,感着风霜。就这样,有一个我,从屏幕上活了起来。他哭,他笑,他无聊到发疯,有时又为情所困。
他会默默吐槽高中老师的不近人情与严厉,他会在瑞雪纷纷写出“鹅绒纷飞,是来年的期盼”,在夜里停电时“停电下的夜景,失去了繁星点点”,会在烟花绽放时“烟花易冷,韶华易逝,聊付笑当下,浊酒酹余生”。恍惚之间,忽然觉得这个人不再是我,而是另外一个人的一生,丰富多彩,充满诗意。
而我,只是偷偷地看着他,不敢喘气,不敢直视。
有时看到他胡乱诌出来的诗,又会感同身受地害臊尴尬。
珠帘净·多期
金影垂泪,珠散黎黑无尽许。
道言,如此自可亦足矣。
又怎敢多期。
朦淡云缈,微遮玉娟难拨去。
竟是,此般未能如愿遇。
终是月光不敢近。
我那十四岁的朋友,你的笔触怎么这么幼稚啊?
“伏案音迢,忽哽噎,犹记韶水触指默默川。影磨厮守,空,空,空。
缁衣清辉,试漫望,转回惊顾一身两手黯。随风而散,淡,淡,淡。”
就这样,我在旁边偷窥着自己,看喜怒哀乐,看世事沧桑,偶尔一些“仅自己可见”还会让现在的自己羞愧难当。不自觉地,他开心的时候我也嗤笑,他伤痛的时候我也胸闷,他落魄的时候我又会同情。可,终究有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罢。所有的情绪都被涂抹的灰色的背景,常常是哑笑无言,无可奈何。原来是时间隔开了我们。
随着翻动的页面,他的动作越来越快,逐渐只能看到残影。不注意间,他已然高考完,开始和同学去旅行,他又进入了大学,吐槽军训的不近人情。渐渐地,他离我越来越近,直到与我对视。我看着他的脸,既熟悉又陌生。
也许,这就是我的一生了吧。这一次短暂的偷窥,让我感慨万千。我们总是这样,将时光匆匆兑换成了年,然后只顾着前方,忘记了定格在过去的自己。
时间是一根线,接着过去,连着未来。它永不曲折,永不停歇,不断向前延伸,而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这根线上如走钢丝般如履薄冰,小心翼翼。看着后面的黑暗,前面的无尽,总会心生惶恐。
有人说,中国人的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偷窥别人的生活。偷窥这个词也理所应当变成贬义词。提及为何喜欢偷窥,我想,也许是一个人在自己的线上走得太孤独了吧?抛开那些恶意侵犯隐私的偷窥,我们也会好奇地点开别人的历史记录,也会喜欢阅读别人的回忆录。在中国式的关系里,我们好像一直都被一张网缠着,不敢打开心扉,不敢敲开心门。可是,我们也会渴望陪伴,也会希望信任。目之所及,除了一根冷冰冰的时间,就是无尽的黑。